外面已经渐入黑夜,周围的人群逐渐变得多起来。
我和诗如用尽全力追赶着秋枫的背影,完全判断不出她想去哪里,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去何处安抚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灵,不论是眼前的苟且还是过往的嘲弄令她全力的向前奔跑,我能隐约的感觉她的无助。
但是我不能停下追逐她的脚步,我和诗如无言的向前追赶,绕过一个又一个的行人,心里不禁产生莫名的恐惧感,这份恐惧告诫我一旦在这时绝对不能跟丢,大概是因为我是男生的缘故,诗如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我的节奏,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顾及她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追上秋枫并让她冷静下来。
穿过平时熟悉的街口和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橱窗通过灯光在地面映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的身影在这些光芒中闪动,急促的呼吸让我感觉到越发的乏力,不过好在我已经接近她了,我下定决心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前冲刺,终于到达了伸手就可以抓住秋枫的位置。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但是她丝毫没有就这样停下的意思,她不断的摇晃手臂想要挣脱我的手掌,可惜这只是徒劳,不管她再怎么挣扎我的手也不会放松,我用力拉扯她的手腕顺势将她转向我这边,她在这时也停下了手臂的摇晃。
橙色的发梢遮挡住了她的双眼,脸颊表面明显的泪痕清晰可见,喘息和啜泣并存的呼吸让她的胸口大幅度的活动,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是想着不能让她就这样逃掉,至于在这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做打算。
她低沉的声音变得沙哑,不过我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
【放手......】
说着她再次摇晃手臂,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开,所以她还是没有挣脱。
我并不打算回应她或者是安慰她,确切地说我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和方法,我这么做纯粹是想让她尽早意识到逃开是不可能的进而冷静下来,就现在看来想要让她冷静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百感交集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成熟和理性。
即便她再怎么坚强,面对这种事情也会显得很笨拙,没有办法用理性的角度去考虑当下的情形,不仅是秋枫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责备她亦或是安慰她,单纯的作为朋友尽到自己的全部力量,就足够了。
【为什么...这种事...明明不应该发生的...那个人明明不应该出现的!】
她的声音提高到令周围的行人也能注意得到,好在旁边的行人并不算太多,所以对于她来说这里是倾诉内心的绝佳场所。
【我那么努力...都那么努力了...想要让妈妈忘掉他,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现在却又告诉我想要重新找回原本的幸福...这么荒唐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她变得语无伦次。
当初离开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因为厌倦了她萎靡不振的模样,更不是想要像那个人一样抛弃自己的家人,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母亲明白过去的时光已经无法重现,应该重新振作起来去寻找崭新的幸福,拥抱一个别样且更好的未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只身来到城市过着完全不属于自己这个年龄应该过的生活。
然而这都因为那个造成了一切变得不堪入目的罪魁祸首一个简单的赎罪失去了意义,她并不能理解也不能认同,那个人没有资格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已经在那个时候决定离开自己的家庭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对。
把自己的生活毁的一团乱麻,现在又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认错企图重新得到亲情带来的幸福,这种不知廉耻的人竟然会如愿以偿,这怎么想都不应该。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刚刚赶来的诗如看着眼前的秋枫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平日同一屋檐下的挚友继续为她遭遇的不公倾诉。
【那个人毁了我的生活,夺走了我的幸福!!为什么?!...他还能那么不要脸地和我道歉!!...为什么...妈妈还......】
她那试图挣脱束缚的手臂已经失去了力量,我随即缓缓松开了手。
她摇摇欲坠的向后退出两步,摇晃的身体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倒下一样,她的泪水滴落在衣领边缘和地面,委屈的面容令人爱怜同情,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自己的衣角,颤抖的双唇正断断续续的编织着哭腔言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折磨我...我就算现在不是...至少我...以前是她的女儿吧?!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和妈妈呢?!为什么...】
她再也不能继续说下去,即便在她的嘴边还留有许多的疑惑和抱怨。
秋枫不断用自己的衣袖拭去眼角的眼泪,但是越是擦拭越是溢出的泪水仿佛刻意要和她作对一样毫不节制的滴落在地面上,沉默中唯有过往车辆的鸣笛声掺杂在她撕心裂肺且懦弱无助的哭声中,掠过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庞散发出粼粼的光辉。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拥抱她就好了,哪怕给她一点可以依偎的场所,让她能够安心的温暖,也一定比她继续落泪要好得多,即便我深知自己的同情并不能对她带去任何帮助,也能让她稍微感觉到没有那么孤独无助。
就在这时,我看向身后的诗如,在这同时她已经走向秋枫。
我竟然忘记了,一个可以在此时此刻拥抱她的人,能够让她不再感到如此孤立无援的人,就站在我的旁边。
诗如上前张开手臂把秋枫拥入怀中,纤细的双臂紧紧地将她的身躯靠在了自己的心头,些许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温热使她暂时停下了哭泣,她的双眼看着头顶展露繁星的夜空和建筑斑驳的房檐,此时此刻感受到的东西是如此真实,她不禁这么去想。
她面带微笑用手轻轻拍打秋枫的后背,简单的动作代替了语言。
【诗如......?】
【别哭啊秋枫,眼泪是很珍贵的,把它留给悲伤不是很浪费吗?】
有一种说法,人一生的眼泪是有限的,之所以越长大越不会流泪,那也许并不是因为成熟所致,而是在之前的人生将所有的眼泪全都浪费掉了,导致到了后面的人生无法再因为重要的事情而落泪,悲伤也好幸福也好,眼泪都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个孩童般的说辞,但也足以成为诗如去拥抱秋枫的理由。
哪怕只是毫无根据的谬论,她也不希望秋枫为这件事悲伤流泪,先不论这是否值得,作为最在乎她的众多人中的其中一员,自己有义务为她止住泪水,就算是幼稚的认为她在浪费自己的眼泪也好。
秋枫置身于温暖之中,眼下的她终于有了依偎。
所以,她把自己的脸埋进诗如的肩头,低沉的哭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哭泣和之前相比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缺少了些许的无助,多出了些许的欣慰。
就这样我们伫立在街头,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感受夜风带来秋季的凉意,感受世界的唏嘘,等待秋枫停止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秋枫终于停了下来,她不舍地离开诗如的拥抱,湿润通红的眼眶下坚定地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双眼,微微颤抖的肩头也已经缓和了许多,啜泣声也转变成了低沉的言语。
【诗如...星海...谢谢你们...】
【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虽然还是有点冷静不下来...不过,已经可以了。】
诗如重新到我的身边,我看到她的肩头已经完全被秋枫的泪水浸湿。
秋枫抿了抿嘴微微点头,思考了半晌后看向我和诗如。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妈妈会答应那个人复婚真的有点...让我接受不了。】
【嗯...但是秋枫,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既然无法接受,那肯定是要做点什么吧?】
【你说的没错...我可不会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秋枫也许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懦弱,但是她在何时都不会放弃。
现在那个人的目的通过秋枫和他的谈话已经明确了,那个人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想要和秋枫的母亲复婚以此来重新带给母女两人幸福,当然我们的立场也就随之明确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论是我和诗如还是秋枫都不希望那个人再次成为家人。
他只存在于过去,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是个抛弃了家庭之后又抛弃新欢的人,是不能原谅的人。
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需要明白秋枫的母亲为什么要答应复婚,在诸多的可能性当中我认为那个人用了什么方式逼迫秋枫的母亲复婚或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了她的可能性比较大,这必须要弄清楚,再加上那个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需要弄清楚。
这样的话,接下来需要做的事也就很显而易见了。
秋枫看了看我和诗如,说道:
【我要去见妈妈,你们呢?】
需要去做的事,我和诗如早就了然于心。
我们两人相互点头示意,然后又和往常一样说出了相同的话。
【【我们去见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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